Heaven

我這幾天都在反複聽Heaven這首歌。這是《怪獸與鄧不利多的秘密》最後，當鄧不利多一個人走在下著雪的街道上時，響起的歌曲，很好地唱出過去那段和葛林戴華德的戀情，帶給鄧不利多的甜蜜與痛苦。和雅各與奎妮有情人終成眷屬的happy ending相比，孤單一人的鄧不利多，帶著愛刻下的傷口，一個人離開了。他以後還會經過很多扇快樂的窗，感受到人們的幸福，但這些幸福再也不屬於他。

你許了一個願，施了一個咒

希望天使敲響鐘聲

你發現自己仍深陷情網

在葛林戴華德之後，鄧不利多彷彿得到某種愛情的PTSD，即使他垂垂老矣，在喝下引起痛苦回憶的藥水時，他看見的，依舊是當年的悲劇。他從來就沒有從情傷中復原，只是埋得很好。我在想這段感情之所以這樣刻骨銘心，不僅僅是他們當時真的很相愛，更多的是因為悲劇收場。但是我很難像阿波佛一樣把這件事怪在鄧不利多身上。鄧不利多那樣聰明優秀，他應該在天空翱翔，而不是被拴在籠子裡。聽起來很冷酷，但當時的鄧不利多一定有這樣的感覺。

一切的重擔都壓在他的身上。他要照顧生病的妹妹，叛逆的弟弟，提早長大扛起家庭的責任。不能專注在他擅長而喜愛的事物上，不能揮灑非凡天賦，不能做他自己。所以狂傲、毫無牽掛的葛林戴華德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，如何能怪他墜入情網，怪他想要遠走高飛。我想他在碰到葛林戴華德之前都是孤獨的，因為別人很難和他站在一樣高的地方。而葛林戴華德，另一個同樣早慧孤獨的靈魂，理解他。這隻從天而降的金色大鳥，不只和他心意相通、情投意合，和他站在同樣的高度，還為他展示了誘人的未來，用愛情的美好點綴遠大的夢想。沒有束縛，沒有阻礙，他可以盡情當自己。他可能當了多年的好學生，好兒子，有人告訴他你可以不只如此，你可以站到頂峰，你可以改變世界，只要你願意瘋狂一次，牽著他的手，一起去遠方。結果，人生難得一次瘋狂，就碰上無可挽回的憾事。這不是他的錯，更不是愛情的錯，只是人生就是如此。但他怪罪愛情，怪罪自己。

其實如果當初他們真的私奔成功，我覺得他們的感情最後也會落得失敗的下場。我相信他們一開始的都有些昏頭，被對於未來的熱情得到彼此野心和情感的餵養。但一旦開始進行他們的計畫，就有很多現實不得不面對。就像愛侶婚後被細小的瑣事磨去當初感覺，我想他們倆也會是。因為他們在根本的價值觀上就有不同。當初鄧不利多寫給葛林戴華德的信裡，雖然承認他認為巫師比人類優秀應該獲得統治的地位，但他也強調「必須對受統治的人負起責任」，甚至「只能在必要的時候使用武力，而且不可戀戰」。這就是他和葛林戴華德的區別。他們都秉持著「更長遠的利益」，但葛林戴華德願意付出的代價，比鄧不利多高很多很多。鄧不利多那時候也有看出這點，但愛情把他沖昏了頭。葛林戴華德當初被學校開除是因為他攻擊同學差點致死。鄧不利多在信裡接著「不可戀戰」寫說：「這就是你在德姆蘭所犯的錯誤！但我不能發牢騷，因為要不是你被開除。我們永遠也不會認識。」熱戀的時候可以包容愛人的缺點，一旦現實生活開始轉動，就會開始產生摩擦。鄧不利多不可能同意葛林戴華德激進的手段，不可能用人命去捏塑他們想像的未來。這不是他想要的。

葛林戴華德如果沒有和鄧不利多分道揚鑣，我懷疑他會走得這樣極端。他是不能被馴服的，不喜歡服從體制，想要顛覆和衝撞，但小時候的熱情不見得可以延續到長大，若換了一個環境或相伴成長的人，他或許會改變自己志向所在。然後他和鄧不利多相遇了，他們智慧的交鋒激起的火花，把這份原本只是對傳說的執迷，放大提升到改變世界的等級。後來鄧不利多先從他們編織的夢裡醒過來了。如果葛林戴華德也放棄，那麼就代表他們那個夏天一起建立的願景都是白費的，他們的愛情除了造成悲劇和痛苦什麼也沒有留下。我想就是一份不甘心讓葛林戴華德不願停下來。他要證明他們當初沒有錯，那麼或許，鄧不利多會回來。他們一個不願放棄曾經擘劃的目標，一個不願讓愛情的傷癒合。就好像反覆刻一個符號，劃破肌膚，刻進血肉裡，刻在骨頭上。

其實他們要獲得幸福真的很容易，只要他們哪一個放棄自己的立場就可以了。但是他們不願意。那份糾結已經扭得太緊了，誰都不可能放開。如果我能碰見鄧不利多我一定會告訴他要原諒自己，要原諒愛情。愛沒有錯，無論隨之而來的是甜蜜還是痛苦，幸福還是悲劇，都不是愛情的錯，只是人生就是如此，不會總是有happy ending，不會一直是令人迷醉的夏天，不會只有一生一次的怦然心動。人生就是如此。